作者 張聲和 文/攝 編輯 王秀華

　　平陽縣厚垟村是個有詩意的村莊，那水那橋仿佛都留有女詩人錢蕙纕的吟聲。錢蕙纕出身清代江寧府，父親錢塘是乾隆三十五年(1780)進士，時為江寧府訓導。她還是乾嘉學派代表人物錢大昕(1728-1804)的侄孫女，遠嫁溫州府平陽縣厚垟時年僅15歲。錢蕙纕在清代就有詩名，詩界將她稱為溫州的李清照。清季學者吳承志曾有詩評：“古體遠追六朝，今體逼近唐音，充其所至。”清詩人黃云谷對她的處境深深抱憐：“可憐甌海離鄉遠，不遇知音滿淚痕。”劉紹寬先生將她的事跡錄編民國《平陽縣志·列女傳·閨秀》。民國徐世昌《晚晴簃詩匯》選入錢蕙纕的《秋感》《夜坐》《江村雜詠》《送外之廣陵》等8首詩。《東甌詩存》錄入了錢蕙纕26首詩。

　　錢蕙纕在厚垟的村居生活是孤苦的，她在《述古賦》里表達得雅致：具雞黍以供母，執一經以教子；且灌園以自給，雖傭舂而不恥；輕五斗而折腰，卜百錢而閉肆；挽鹿車以偕隱，泣牛衣而相對。

　　柔弱的女詩人，在遠嫁時曾立志要學陶淵明，不羨富貴甘愿清貧；要學梁鴻不恥下傭，稻谷去舂米，操水戽去灌園；她希望與郎君像鮑宣夫婦那樣，挽鹿車而自立門戶。她在另一首《卓文君》的詩中寫道：“偶然一曲寄瑤琴，未必終身共一心。自是易離緣易合，不須寄怨白頭吟。”西漢才女卓文君名作《白頭吟》中有“愿得一心人，白頭不相離”名句。錢蕙纕此情卻無奈，與丈夫不能共一心。

　　錢蕙纕詩也有歡快的《江村雜詠》：“歸舟順流輕疾，白鳥眠沙正安。驚起卻飛何處，隨風飄落前灘。”也有大丈夫氣勢的《石頭城》：“歸舟晚泊雨初晴，一望巍然故國城。臺榭已空歌舞散，東流不改舊時聲。”也有傳統的戒子之作：“撫育成非易，當時且自勤。綢繆防暑雨，補綴俟寒云。薄俗真堪棄，澆風不可聞。逸勞古有訓，遲爾必超群。”這三首詩，可代表她的三種情緒，但憂心愁緒深刻在字句中。

　　“柳子飄零瘴海邊，李陵憂患托詩篇。悲深擬賦思鄉曲，感切翻成滴淚篇。精衛銜時山木盡，杜鵑啼處血痕鮮。明知似病應無藥，遣恨唯憑一幅箋。”“托跡殊方倍黯然，遙吟俯唱亂山邊。廿年淚灑臨江樹，午夜魂迷隔浦煙。蟬噪偶舒齊女怨，鴻飛欲奏伯牙弦。引宮刻羽成何事，留與騷壇作話傳。”

　　這是錢蕙纕《自題詩稿后》二首，也是她最后的抱怨。從“廿年淚灑臨江樹，午夜魂迷陋浦煙”詩句中，我們大致可以推算，她15歲來到平陽，嘗過了20年的愁苦生活之后，去世時大約只有35歲。英年早逝，錢蕙纕只活了李清照的一半年齡。

　　我去厚垟時尚屬早春，風也冷，水還寒，于是填下一闋《釵頭鳳》：波來讀，風來復。可知春早殘陽郁。清代屋，窗邊竹。嫁出名門，異鄉傷錄，獨、獨、獨。相夫淑，持家睦。短歌深曲思鄉穆。豐山苜，厚垟蓿。平野依舊，憶還情觸。肅、肅、肅。